第063章 桌下的小情儿(卷 一末求票)

姒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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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里的小祖宗怎么办?

    事情搞成如今这般地步,是夏初七损月毓那会子没有想到的。她不过一时嘴快而已,可如今一说再说,一错再错,就算她想否认,也不能不顾及到晋王殿下的面子了。

    要知道,她楚七信口开河可以,可赵樽那时候也默认了此事,作为王爷,他却不能信口开河,一个肚子哪能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不管怎么样,总得有一个说辞来堵住别人的嘴。

    夏初七头大了。

    头大不是来自于处理肚子,而是赵樽给她的两条选择。

    第一,两个人临时做一个。这个办法在她看来属于高投入,高风险,零回报,还有可能会身心沦陷,不可取。

    第二,他有办法堵住众人的嘴。但是这个处理会有损他晋王爷的威风,得需要她有所回报才成。而且“回报”还得到位。就她所知,如今那赵贱人关于“回报”的问题,要么是银子,要么是身子,两样她都不肯。

    怎么办?

    从赵樽的住处出来,她还在考虑。

    得有第三条路吧?

    摔跤了,流产了,总可以吧?

    敲着脑袋,她发现赵樽那个封建统治阶级的腹黑王爷,真的很不好糊弄。他既然没有给她指第三条路,如果她选择了第三条路,说不定结果会付出第四条路的代价,不行不行,得从长计议。

    “你回来了?”

    见她推门入内,李邈声音淡淡的,隐隐有些不愉。

    “表姐,你没和阿娇去玩?”夏初七感觉到她探究的视线,脸烫了一下。

    之前她没有与李邈交代过和赵樽之间的事情,主要觉得与赵樽也没啥事情,可现在明显有了点儿什么事情,再被李邈那么一审视,她就有点儿尴尬了。清咳了一下,她想避开那目光,想要掩饰。可不论她怎么掩饰,先前被一头冰山狼给攻了的样子,双颊通红,眸若春水,又是从赵樽那屋出来的,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

    “楚七,你是想利用他吗?”

    李邈问得极实在,夏初七却是一愣。

    要说她一开始完全没有抱这种心态,那她太装逼了。她有想过,借了赵樽之手才能颠覆那条大船,但实际上她的所做所为又不完全是利用,那赵樽也不是她能利用的主儿。

    尤其如今听到李邈说出“利用”两个字,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别扭。

    利用……

    这两个字太尖锐了,不太好。

    坐下了先饮了一盏凉茶,她等降了些火气,这才冷静地看着李邈,慢慢开口,“表姐,其实与利用无关,严格点来说,是我与他合作。”

    “合作?你告诉他我们的事情了?还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夏初七心里其实觉得赵樽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但是看到李邈紧张得血色都快没有了,显然是怕极了赵樽,只好摇了摇头。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闻言,李邈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说完,她的视线又落回在夏初七红扑扑的脸上,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又是重重一叹。

    “楚七,十九殿下这个人,是有名的冷漠疏离不好惹,京师里人人都怕他,我真怕你吃了亏。”

    “不好惹么?表姐,你和他熟不熟?”

    李邈摇了摇头,“虽说我娘是陛下的长女,他是最小的儿子,可能两个年龄隔得太远,他与我娘的关系都不算亲厚,也无多少来往,真不若寻常人家的姐弟。”

    很诡异的,夏初七对赵樽的事,有些感兴趣。

    那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就像以前她嘲笑过的女战友谈了恋爱,就去翻男朋友的qq空间,最好能再找出两篇心情日记来,对男朋友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会挂在嘴边上那感觉……难道她也真中招了?

    拍拍脸,她不想这样,却还是问了。

    “那他和哪个的关系比较亲厚?”

    “十九殿下和哪个的关系都不太亲厚。前些年,那阿木耳还没有嫁入东宫做继太子妃的时候,他和太子两个算是极为亲厚的了,可后来……也是淡了。”

    阿木耳的名字再次入耳,夏初七神色不均的闪了闪眸子,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那感觉特别的怪异。而李邈也像是察觉了她的不自在,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想必你也是晓得的了?我听我娘说过,十九殿下与那阿木耳先前可是公认的一对璧人,只奈何造化弄人,姻缘难续,有情人终究没成眷属……”

    有情人?

    李邈说得随意,可夏初七那心眼子就是不太爽利。

    “你怎知他们有情?你见着了啊?”

    明显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李邈愣了一下,看着她那一副像被人抢了心爱之物的小表情,哪里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我自然没有亲见,但那是京师亲贵圈子里人所皆知的事情。表妹,这两日与你相处,我发现你也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女子,这性子往后是要吃亏的……自古男子三妻四妾那是习俗,普通大户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十九殿下他是皇子?若是你不能接受早晚会与人共事一夫的命运,我劝你,还是早早断了那些心念才好。”

    又受到教育了。

    这回不是月毓,而是李邈。

    一样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可夏初七却从她的言词间听出来了一个“也”字。

    ”字。

    “表姐,难道你也……认为女人该与男人平等?”

    李邈自嘲的一笑,神色冷然,“我可没敢那么认为,只是我这个人善嫉而不宽厚,自恃无法与别的女子共事一夫,所以此生便如此也罢了。谁说女子就得嫁人侍夫?谁说一个人不可独活?”

    “表姐……我好崇拜你。”

    这话还真不是夏初七胡乱拍马屁。

    在现代社会,姑娘家会有这样的观念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封建时代,像李邈能有这样子超前的心思,那可算相当不容易了。不靠男人,只靠自己,这份心思实在难得。

    又喝了一口凉茶,她笑眯眯的翘着唇,走过去重重拍了下李邈的肩。

    “女子当如是,唯牙刷与男人不可同用。”

    “牙刷?”

    李邈不解地看过来,夏初七发现自个儿又飙了现代词儿,笑嘻嘻的正准备绕过去,外头就响起了一道敲门声儿。她道了一声“进来”,在嘻嘻哈哈的笑声儿里,两个姑娘便一起走了进来,一个瘦削婀娜的是先前在外头看河景的顾阿娇,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是见到她便笑眯了眼的梅子。

    “楚七,梅子都想你了。”

    多日不见,再次见到梅子夏初七也是很开心。

    四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忻娘,围坐在了方桌上,叙了几句家常,寒暄寒暄,除了李邈之外便纷纷露出喜色来。那梅子是个能说的,摆了好大一通废话,才想起来她的正事儿,急巴巴从拎来的食盒里,拿出两样东西来。

    “楚七,爷让给你送过来的。”

    “什么玩意儿?”夏初七随口发问。

    “这个好像叫甜豆花,爷说给你解馋。”

    一个青瓷碗从食盒里端上了桌面,白嫩幼滑的豆花,冒着袅袅的热气,上头还淋了一层熬制过的红糖,粘而滑,软而糯,看上去便让人食指大动。

    “太好了,好久没有吃过。”

    她说的这个好久,是真的好久。

    几乎隔了几百年的那么久。

    那天晚上在清凌河边儿上,她曾经与赵樽说起过小时候爱吃这种甜豆花,是小贩们走街串户担着担子来卖的,很便宜,却很解口,甜丝丝的入口即化。夏初七是真馋那些食物,说起来都流口水,可她来到这个地方,却愣是没有见到有卖的,没有想到赵樽居然会让人给做了来。

    尝了一口,真是很甜。

    情不自禁的她心跳又加快了。

    他虽然总是欺负她,可他等她也是真的不错。

    先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其实她这两日也想明白了。

    还在清岗县的时候,她被关押在柴房里,梅子拿过来已经被他译注过的《青囊书》,元蝎爷给她的银子数目,刚好是他给她诓去的那么多……这些都表明了那次抓捕,不过是他放她离开的一个巧计罢了。

    一盒玫瑰糕抵一碗甜豆花。

    好吧,她先原谅他得了。

    瞪着一双眼睛,见她吃得愉快,梅子也笑得开怀,紧接着,又从食盒里端出一样精美的小甜点来,“楚七,这一碗是蜜汁燕窝,也是爷特地吩咐厨房做来的,这可是难得的贡品血燕,爷说前些日子你受了惊吓,血燕性温,养阴滋补还养颜,又是养胎圣品,你用最合适不过了……”

    “噗……!”

    养胎圣品四个字入耳,夏初七嘴里的甜豆花就差点儿喷了出来。呛了好几下才吞咽下去,她抹了一把嘴,极力想要表现得镇定一点儿,可两张脸皮子就像被人给放入了滚水里,烧成了一片。

    “养胎?”

    李邈大吃一惊,顿时便失声问了出来。就连顾阿娇也是捂着小嘴,一副万万想不到的样子,指着她大惊失色。

    “楚七,你……怎会有孩儿了?”

    未嫁先孕在这个时代,可不如现代那么容易让人谅解,那真可以拉去浸猪笼了。当然,前提是她不仅未嫁,还没有名分。这会子同时接收到几束不一样的探究视线,夏初七呛得一阵咳嗽,那梅子却早已认定她是爷的侍妾了,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过来替她拍着后背,眉眼间全是不解。

    “你们都做什么?什么眼神儿?楚七肚子里怀着的是咱家爷的孩儿,那可是大造化……”

    “咳咳咳!”夏初七咳得更厉害了。

    “楚七,你怎么了?”梅子越发不理解。

    “没事没事,呛着了……咳咳!”

    她随口敷衍着,怎么会不晓得,那什么“养胎圣品”的话正是某人要借机告诉她,不要随便想到“摔跤流产”之类的解决办法,那可是他的孩儿,万万掉不得的,还得养着……看来赵贱人非得逼她服软不可。

    要不然,她明儿拿点银子贿赂他算了。

    不成,凭什么?

    想着头大,她招架不住李邈的刀子眼神儿了,“我出去,咳,那个溜哒溜哒,燕窝我等下回来再吃,那是好东西,正有利于我现在的生长发育,还可以增强免疫能力,美美容,养养颜,有助搀康复。对了,梅子,回头给你家主子说,这种贡品血窝,往后要每天来这么一盅就好了,不出三年,我指定能长成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儿……”

    越紧张,话越多。

    其实她真有这个毛病。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她夹着尾巴溜了出去。

    因如今是在官船,一切从简,除了晋王爷住的那个区域不允许外人闯入,其余地方还是可以随便溜哒的。在晚膳之前,夏初七为了逃避被李邈和顾阿娇追问,在船上到处蹿了一圈儿,顺便欣赏了一下“两岸猿声啼不住”的万重山,结果还是不得不回到了舱中,对着李邈审视的目光吃了晚膳,“江风渔火对愁眠”了。

    “说吧,怎么回事?”

    “甜豆花,还是燕窝?”夏初七笑眯眯打着太极。

    可李邈虽说只有十八岁,却真有大姐姐的范儿。

    只瞥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她的泄上,“我说你的肚皮。”

    “我的肚皮?”夏初七心知躲不过,一叹,“哦,你说我怀孕的事儿啊?”

    “是。”李鹏对她轻松的态度,有些气紧。

    “此事说来,一言难尽啊!”夏初七敲了敲脑袋,踌躇着指了指自家的嘴巴,“我就那么一说,用嘴怀上的……”

    “用嘴?”

    李邈看着她,思考着,思考着,她那一张向来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竟然慢慢的,慢慢的红了,红成了猪肝色,“你,你怎生,你怎生如此糊涂。”

    咦,她脸红什么?

    夏初七莫名其妙,歪着头审视着李邈躲闪的目光,再然后,她领悟到了,慢慢的,慢慢的,她的脸也红了,双颊烧得滚汤……她该说她这位表姐是思想前卫的糊涂人么?难道她以为她说的用嘴怀上的是指的……那个?可嘴里哪能怀得上?

    古人的生理卫生知识真是缺乏。

    她撸了一把脸,实在架不住这表情,准备实话实说,“表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我没有嘴……哎,不是,其实我跟他没有……”

    “夏楚!”

    紧急之下唤了她的真名儿,李邈面色通红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像刺儿一样盯过来,又是担忧又是感慨,急得眼圈儿都红了。

    “我两个虽说爹娘都不在了,可我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怎么能……怎么能三媒六聘都没有,你就把自个儿给他了?如今有了身子可怎生是好,你本是赵绵泽的未婚妻室,十九殿下他根本就不可能明媒正娶你回府,甚至连给你一个正经名分都做不到。你这个人,看着这么精明,怎么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

    被她伤心绝望的话给说愣了,夏初七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李邈看着她的表情,大概怕话太重了把她给伤了,捋了下头发,又叹息了一声。

    “你不是这样不知检点的姑娘,是他逼迫你了?”

    尴尬地笑了下,夏初七从她那几句严肃的话里回过神儿来,没好气地瞪了李邈一眼,“表姐,你太看得起我了,他哪能逼我?”

    “也是……那究竟怎么回事?”

    被她那“怀疑”的眼神儿一瞅,夏初七快哭了。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觉得如果她与赵樽在一起,吃亏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赵樽啊?头皮麻了麻,她翻了个大白眼。

    “表姐啊,我跟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啊。我也没有怀孕,我那就是那么一说,用嘴说出去的,不是用嘴怀上的,你都想到哪儿去了?这这这……你这个思想也太前卫了。”

    李邈被她这么一说,脸更红了。

    听完了前因后果,她静静看着夏初七,仍是幽叹不已。

    “楚七,你与他……是不可能的,得拎清了你的身份啊。”

    “我知道了,表姐。”

    这天晚上,夏初七睡得不是很安稳。

    因船舱吃紧,她与李邈和顾阿娇三个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听着外头官船驶过水面时的拍打声,迷迷糊糊的觉得——这艘船永远不要驶到应天府,该有多好。她不用去面对那些人与事,在船上赵樽就是老大,没有任何人敢说三道四,长长久久的过下去,都是现世安稳。

    而回了京师……

    一切都将会变得复杂。

    她也像李邈一样,有一层底线不可触碰。她不可能为了赵樽就去将就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而他却不可能为了她打破这个传统。更何况,即使他本人愿意,那个老皇帝,那宫里的贡妃娘娘也不会愿意,早晚得宰了她不可。

    从古到今不能得到祝福的婚姻,结果没几个好的。

    ……

    ……

    夏初七一觉醒来,还没想好如何“回报”赵樽,以达到“流产”的效果,官船已经行至一个埠头停了下来,好像需要补给。她趴在窗口往外看了看,只见埠头上不少赶渡的人,而四周的民船纷纷避让,在见到船只上插了晋王殿下的旗幡时,埠头上又是跪拜了一地……

    这感觉,让夏初七突然有点懵圈儿。

    她适应能力很强,也总见到别人跪他,可她却很少跪,也不习惯跪人,但每每看见这样声势浩大的跪拜,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楚七,爷找你。”

    梅子进来的时候,她还窝在床上发愣。

    得了主子爷的命令,又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她不好耽误,匆匆爬起来洗漱完收拾好自己,便随了梅子过去。路上问了下,梅子简单告诉她说,爷今儿一早就收到了拜帖,有几位绕道巴州府入京述职的官员,昨晚赶了一夜才追上爷的船,今儿死活要上船来拜见爷,让她过去。

    有人来拜见他,她去做什么?

    夏初七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人,只觉得江山呼呼的风大。两个人一路行来,她还没有走近昨日那处船舱,便看见赵樽从里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郑二宝和月毓,那两个人都低垂着头,恭敬而小意。只有那位主子爷高冷雍容,清冷无情的眼神出奇的冷峻。衣袍迎风袂袂,被江上波光一映衬,越发显得风姿尊贵。

    都说权势是男人魅力的重要提升,在很多时候甚至可以划上等号。就这么一瞅,夏初七完全同意了这个观点。

    赵樽确实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江边风大,怀着身子,不要站在风口上。”见到她,赵樽沉稳的脚步顿了下,冷眸里的威严少了几分,却是向她伸出手来。

    “……”

    夏初七很想瞪他一眼。

    可惜,当着月毓的面儿,想到自个儿昨儿说的话,她又不得不把一口老血给咽了下去,一只手假装捂在泄上,一只手搭在他的掌心里,完全一副受宠狐狸精的小模样儿。

    “爷叫楚七来,不知有何事?”

    低头瞄了她一眼,赵樽并没有马上回答。

    可就在那停顿的一瞬间,夏初七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眸底的一抹迟疑。

    “见一个人。”

    轻“哦”了一声,她没有再追问。

    不管是见什么人,要躲也是躲不了的,赵樽既然让她去见,那她就去见好了。即便是熟人,既然他都不介意,她又何必介意那许多?

    这艘官船实在很大。

    入得膳食舱时,侍婢们已经麻利地摆好了饭菜。

    有几个身着大晏官服的人坐在里头等候,一见到赵樽,便恭敬地行了叩拜礼,等双方都虚与委蛇的客套了几句场面话再次入坐的时候,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年轻男子,目光突然一惊,愣愣地望向了赵樽身边儿的夏初七。

    果然是熟人。她叹!

    那男子不过二十几岁的光景,身形修长,浓眉大眼,五官长相虽不如赵樽那么完美得令人无可挑剔,却也有另一种权贵公子的潇洒之态。

    夏初七淡淡的看着他,轻挑了唇角不吭声。

    而他的眼神儿,从疑惑到吃惊,也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常态,嘴上客套着,别开脸去,对赵樽行了一个子侄辈的礼数,才含笑道,“殿下,此次走得太急,子苏只略备了一些薄礼,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子苏客气了,本王不敢收授,那不合礼数。”

    “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巴州府当地的一些土特产。此次子苏奉陛下之命前往蜀黔两地开路置驿修桥平险,实在抽不出空来置办。前几日,听说殿下官船从巴县赴京,这才巴巴追上来,还望殿下笑纳。”

    赵樽点了下头,示意郑二宝收下那些土特产,突然又低下头来,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夏初七。

    “阿七,这位是魏国公府蝎爷夏常。你替本王去斟一杯酒。”

    “是,爷。”

    对这个太过肉麻的称呼,夏初七只眉头跳了跳,便不当一回事儿,起身面色如常地斟酒。却把那个夏常搞得一脸的迷惑。

    原本他刚才见到夏初七是有些震惊和怀疑的,可如今看面前这二人如此坦然的样子,他却是有点不太敢确定她是不是夏楚了。好在,不管心里头如何敲着鼓,他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情绪化,还主动起身作揖。

    “不敢不敢,殿下有礼了。只,这位蝎子是……?”

    “是本王新收的……”赵樽淡淡的瞄向夏初七,一只手慢慢的覆上她握着酒壶的手,暧昧的拍了拍,在夏常面露尴尬和夏初七心里猛跳的时候,他却没有说出“侍妾”两个字,而是淡定地说。

    “良医官。”

    暗松一口气,夏初七很想掐死他。

    如此正经的诚,他也能故意吊着胃口整她。

    他真是……不怕人说?

    看着夏常明显错愕的表情,还有不停在自个儿脸上打量的眼光,夏初七轻咳了一声,淡定地看过去,抿了下嘴,学着男人那样抱拳作揖。

    “不知这位蝎爷看着小子做什么?蝎爷长得玉树临风,小子却容颜丑陋,只怕会污了贵人您的眼睛,还请蝎爷大人大量,收回您的贵眸,免得让我家爷误会了才是。”

    被她这么一呛,夏常的尴尬多了几分。

    “不好意思,子苏失礼了。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家爷的人,姓甚名谁是你能随便问的么?”夏初七挑了下眉头,对现在魏国公府的人绝对没有什么好气儿。不过,她说话虽然呛,却句句都在拍赵樽的马屁,而且呛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从容的笑意,愣是让那夏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生生给愣在那里下不来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默了一嗅儿,待那夏常臊得脸都红到耳根了,赵樽才淡淡地扫了一眼席间同样尴尬的几位官员,语气平静地道:“本王这名良医官会医术,善谋略,精通兵家杂学。与本王兴致相合,结为莫逆,平时让王本惯得没了礼数,诸位大人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是。”

    什么叫着厚黑学?

    什么叫做死不要脸?

    在赵樽身上,夏初七算是体会到了这两点。

    她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掺言,却听见“吁”的一声儿,席上的几个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对她表示了赞美之意。

    那个夏常脸上的臊红还没有退去,却也只能顺着台阶往下溜,“原来这位小先生竟是如此有大才的能人,到是衬得我等实在粗鄙不堪了。要是有机会,还得请小先生指教一二。”

    夏初七笑眯眯的,一脸天真地说:“蝎爷过奖了,只怕本人指教不上你啊,就你这资质,一看便愚钝之人,习医不成,兵家谋略那更得是智者所为,与你不太相匹,到是那种吃喝嫖赌之杂事,我看你应该挺能。”

    夏常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他们这些人,哪里见过如此不懂礼数的人?

    人家与她客套几句吧,她却是半点都不客气,直接往人的心窝子里戳,实在让人生恨。可偏偏她又是赵樽的人,即便心里窝着火儿,又拿她没有办法。

    “阿七。”赵樽眉心跳了下,才慢慢悠悠的道,“不得在蝎爷面前放肆。”

    “是,主子爷,阿七知错了。”夏初七低眉顺眼的回答着,看着那夏常被呛得青一下白一下的面色,心里真真儿解气。她何尝不晓得赵樽的用心,不过是与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演戏罢了。

    想想他这么好,她索性马屁拍到底,不顾旁人在场,犹自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松着肩膀,那小意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温柔妇人,哪里还有刚才像个小子一样的伶牙俐齿?

    “爷,你身子骨可好些了?”

    赵樽唇角再抖了下,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牵了她过来坐下,又淡淡道,“先头不是说肚子饿了,快坐下来吃,这几位大人都是自在人,不会与你计较,你不必如此。”

    夏初七“哦”了一声,像是“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计较”的人,却是真真儿不好计较了,又重新开怀畅饮了起来,一句一句扯东扯西的都是在拍赵樽的马屁。

    但是经过这一番,夏常肚子里头的那些怀疑与震惊,也因了赵樽与她的自在与随意,反而落了下去。

    一来经过了两年时间,原就是正在长身子的年纪,那夏楚不论是身形还是五官都有一定的变化,尤其在夏初七刻意的修饰和换了男装之后,认真说起来变化也很大,只不过略略有些相似罢了。要不然,之前李邈也不会三番两次的试探,直到见到了桃木镜才敢相认。所谓女大十八变,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二来按大晏的官位制度来说,王府良医官得由太医院推荐后,由史部来铨选,最后还有一关,必须由皇帝御笔亲批之后才能正式上任。那么既然这位是王府的良医官,连当今陛下都不怀疑,他哪里用得着去怀疑?

    不过就是一个与夏楚长得相似的少年而已。

    唯一的巧合,只是这个少年与晋王爷之间有些暧昧不清。

    但这种事儿在大晏的权贵之间并不稀奇,赵樽喜好男色的风评,也已经从锦城府传了出来,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更是觉得理所当然。

    夏常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去。

    要是夏楚真跟了晋王爷,这事儿可就大了。

    这大家都放松了下来,饭桌上气氛便转好了。一时间宾主径,谈笑风生好不惬意。只是夏初七在见到夏常不再尴尬的面色,突然间再一次大彻大悟了。

    用兵之道,这赵樽已然到了最高境界——诡道。

    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糊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如此一来,她心里也更加谱儿了。赵樽他确实怀疑她是前魏国公府七秀的身份了。只不过,他心底里究竟相信了或者没有相信,甚至于此番举动也是试探,都没个准儿。

    但不管如何,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带她回京师,早早晚晚她的长相都会让人怀疑,嚼出舌根子来,他便索性带她来见夏常,这一招胆儿真大,不管叫“李代桃僵”也好,还是“偷梁换柱”也罢,总而言之,算是给了她一个正式的身份。

    “楚七——”

    外头一声拔高的尖叫声,打断了里头的推杯换盏。

    赵樽面色一沉,郑二宝察言观色,走出去喊了一声儿。

    “哪个不长眼睛的在喧哗,没见到殿下和大人们在里头吃酒吗?还不快点赶走。”

    很快,外头便传来了守卫的吼声。

    “二宝公公,等下。”夏初七听出来了,那正是顾阿娇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她紧张的看了赵樽一眼,目露请求,“爷,她是我的朋友,我怕是有什么事儿找我。”

    “让她进来。”赵樽语气低沉。

    在郑二宝的应诺声里,门儿被推开了,满脸惊慌的顾阿娇扑了进来,扶着门儿,人还没有说话,那泪珠子便一串串下来了。

    “楚七,帮帮我……”

    她本就是一个美人儿胚子,一件儿如意纹交领袄子,裹着那鼓囊囊的胸口,一管小腰儿窄得像是一掐就会断,那红扑扑的脸儿红若胭脂,那纤细的眉头蹙得恰到好处,一股子柔弱可怜的劲儿,端得是姿色诱人,让在场的几个男子都生生愣住,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

    看来男人都喜欢娇媚款的啊?

    夏初七看着那几双招子,心里叹着望向顾阿娇。

    “阿娇,咋回事儿,你别哭,慢慢说。”

    白嫩的手指抠着那房门,顾阿娇激动得像是站不稳了。

    “楚七,我娘留给我的荷包,我才刚不小心把玩的时候……掉入水里了,都怪我不小心,呜,都怪我不小心,要是捞不回来,我索性随了她去好了……”

    她哭是真真儿的。

    那泪珠子一串串挂在白嫩的粉脸上,是个男人都得心痛。

    “殿下。”

    常在皇城根下的夏常,任是他见惯了美人儿,也是呆了一呆,转过头来,向赵樽为他说情,“看这位姑娘如此着急,不如先停船一会?”

    “是啊,是啊,殿下……子苏此言甚是。”有人附议。

    夏初七微眯着眼睛,摸了下鼻子,见那几个爷们儿都恨不得自家跳入水里去捞荷包的急迫样儿,夏初七心知不用再担心阿娇的荷包了。

    英雄救美这种事儿,原本就是该男人来干的。

    不过她也算看出来了,女孩儿肮就得生成阿娇这种样子,柔美可怜,典型的红颜祸水款,自带狐狸精的气质。如果都像她自个儿那性子,一出口便能呛死人,长得再美都倾不了城池。

    “陈景。”

    停顿好一会儿,赵樽才喊了声。

    “是。”

    陈景没有多说,领会了意思,便大步往船舱外往走,还是如昨日那般,正眼儿都没有看一下顾阿娇,这让夏初七不得不对他生出些佩服来。

    陈景捞荷包去了,可赵樽却没有停船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头,使个眼神儿给郑二宝。

    “把这位姑娘带下去。”

    “是,爷。”

    郑二宝诺诺的应了,就要过去“请”顾阿娇。可刚才还泪水涟涟的阿娇,施施然大方的福了福身,却用她那招人媳的柔美嗓子道。

    “民女多谢殿下体恤。可阿娇心怀感恩,却无以为报,如今见殿下在宴请贵客,阿娇想吟唱一曲,一来报答殿下之恩德,二来感谢诸位大人的垂怜,还请殿下恩准。”

    夏初七眯了眯眼睛。

    这顾阿娇还真是个能说的啊。

    小小的年纪,在晋王爷和这么多高官面前,居然半点都不怯生,又长了这么一副美貌的样子,她只能用几个字来形容——非池中物。

    当然,夏初七眼不拙,阿娇才刚见到赵樽时那目光里刹那的惊艳又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而且,早先在驿道边儿上见过赵樽,她便告诉过夏初七,她很为赵樽丰神俊朗的男子气概所倾倒。

    可即便如此,夏初七也能看得出来,这阿娇到底也不是一个浅薄的女人,大概见到她与赵樽在一处,又得知她与赵樽的关系,那柔媚的视线儿很快就不再望向赵樽了,眼尾只是时不时飘向夏常,像是生出了几分爱慕来。

    但她到底要闹哪一出?

    她没有吭声儿,侧眸过去,但看赵樽要如何处理。

    赵樽面色淡淡的,唇角微勾了下,只有一个字。

    “准。”

    顾阿娇随即破涕为笑,“那民女就献丑了,但愿不要污了殿下和众位大人的耳朵。”

    回头她急急退下,拿了一把她随身的琵琶过来,先含羞带怯地弯腰福了个身,这才坐到门边儿月毓为她安置的小杌子上,试着调了几下音。那一福身一调音的妖娆,让几个男人眼睛一亮,便是夏初七也亮了眼。

    不得不说,在男人面前,这阿娇尤其更美了几分。

    她的美与月毓那种美不同。

    月毓美得太端正,也就多了一些木讷。

    而顾阿娇她真当得起那个“娇”字,天生便有一股子狐媚劲儿。说得难听一点儿,便是让男人瞧到第一眼,不会想要去探索她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只会第一时间想到四个字——床笫之欢。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在她琢磨之间,那顾阿娇已缓缓调唱了起来。

    夏初七不懂音律,可这几句词儿却是听过的,那是《西厢记》里的名句。老实说,她还真不知道这顾阿娇一个药店老板的女儿,会弹会唱,唱得哪怕她这个不懂行的人,也是从中听出了那男女别情的凄苦,不由得黯然神伤,就差垂泪了。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好!”

    那几位大人的叫好声不绝,就像在拼谁的嗓门儿大似的,一个个卖弄起风流之态来,那场面,丝毫不亚于夏初七在电视上瞧的那些个为了搏佳人一笑,愿重金捧之的桥段。可夏初七却觉得,一个个人模狗样儿的装文人,但这里要不是公众诚,估计早就把顾阿娇给生吞下肚了,还听个屁的曲儿?

    “桂圆莲子粥冷了就不好吃。”

    耳朵边上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维。

    一转头,就见赵樽将面前的一碗桂圆莲子粥送了送,示意她赶紧吃,面上像是不太高兴,“你瘦成这德性,定是肠胃不好,这个吃着健脾养胃。”

    夏初七动了动嘴皮儿,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但凡是个雄性,包括郑二宝那个半雄性都望着顾阿娇不懂得转眼睛的时候,这位爷还能想到叫她吃东西,实在让她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想了想,她低下头来,压着嗓子。

    “爷,美人当前,你都不动心?还是不是男人?”

    桌子下面,赵樽悄悄将膝盖挪过来,碰了碰她的腿,不爽地暗示了一下,才沉声道,“爷要见着个美的都心动,晋王府的孩儿,都能排到奉天殿了。”

    “……”大言不惭,说得他好有能力一样。

    腿上麻痒麻痒的,夏初七伸手下去,推开他不老实的膝盖,却不料被他握住了手。

    那手暖暖的,干躁得,带着男性特有的力度。让她心漏跳了一拍,耳根子瞬间便烫了起来,丢了一个飞刀眼给他。

    “别……被人看见,闹什么笑话?”

    赵樽面无表情,似乎半点都不着急,一只手包裹住她的,慢条斯理的抬起眼皮儿,看那顾阿娇唱曲去了。只是那桌子底下的手指,时不时勾挑着掌中的小手,似乎很有些乐子。

    挣不开,又喊不得,夏初七有些气苦。

    随着他的眼风儿,她又瞄了阿娇一眼,小声道,“喂,我很奇怪,你的眼睛是不是被眼屎给蒙住了?需不需要我开几副清肝明眸的药?”

    没有看她,赵樽眸子一沉,淡淡道,“何解?”

    “不然为什么看上我了?你瞧阿娇长得多水灵?这才叫女人懂吧?晋王殿下喜欢不?要是喜欢啊,我保管给你弄来做侍妾。”

    “吃个桂圆莲子粥,你还能吃出这么多酸味来?”

    脸红了红,夏初七啐他一下,“谁酸了?实话。”

    赵樽终于侧眸过来,盯着她,缓缓挑开一点眉梢,语气清淡地道,“世间美人常有,楚七却只得一个。”

    这个答案……

    夏初七始料未及,眯了眯眼儿。

    谁说晋王爷素来无情冷漠?这甜言蜜语说得太上道儿了,她前世今生就没有听过比这更动人的情话。即便她有知道在男人还没有搞上一个女人的时候说的话都信不得,还是被深深的感动了一下。并且也深深的相信,赵樽对哪个女的说这话,估计都跑不出他掌心了。

    清了下嗓了,她正准备对他说一句中听的表达下心意,却听他说了一句极不中听的。

    “阿七,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只要你肚子里的小祖宗长得像爷便成。”

    好好的感动变成了恼羞成怒,这晋王爷也算本事了。

    夏初七狠狠地掐他的腿,“王,八,蛋。揭人短,不厚道。”

    赵樽面色一沉,腿上吃痛,却不好失态,只得冷了声音,“阿七你有时间琢磨美人儿,不如琢磨一下你肚子的小祖宗该怎么办?”

    夏初七松手,白了他一眼,使劲儿吃了几口。

    “不如就吃了这碗桂圆莲子粥,滑胎了?”

    “那不行,爷的孩儿没了,阿七要怎么补偿于我?”

    靠!本来他的孩儿就没有好吧?

    狠狠咬了咬牙,夏初七先前的感动都飞到天外了。很明显,这货在故意逗她玩儿呢,哪里来的“世界美人常有,楚七只得一个”?

    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她哪里肯吃亏。低低垂了下眼皮儿,“你想如何?”

    赵樽偏过头来,凑近她的耳朵,低低一言。

    “你……”

    夏初七那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紧接着,她咬了咬牙,又凑了过去,低低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这一回,轮到赵樽脸黑了。

    “本王的阿七,可真敢想啊。”

    这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到底说了些什么,因大晏王朝的政策不允许,这里笔者也就不便赘述了。只是,这一日顾阿娇官船上弹琵琶唱曲儿引了无数男子的遐想,却独独对晋王殿下无用,一直与他那个良医官眉来眼去,暗地生波的事儿,没有多久就又传了出去。

    如此一来,那晋王殿下果然好上了男风,对女色不感兴趣,而且身边还养了一个极为得宠的良医官做娈童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不多久便传遍了京师。

    事情越传越悬,到后来,就变成了晋王爷养了一只狐狸精在身边儿,等夏初七后来到了应天府无意中听到的时候,不由咂舌,古人传谣言的厉害,丝毫不亚于今人。

    那些都是后话,现在说回来当前。

    关于夏初七那个“肚子里孩儿的事”,她想要“不小心流产”的计划结果还是流产了。赵樽也不说怎么去解决,只告诉她留着“小祖宗”或许有用。于是乎,在夏初七一脸黑线的情况下,那主子爷只淡定的吩咐了郑二宝一句。

    “清岗那妇,已逝于大火。”

    有了爷的吩咐,郑二宝自然省得。

    那些事在小范围内就算平息下去了。

    实际上,在清岗县里真正接触过夏初七的人,都是赵樽的近身奴婢和侍卫们,只要交代下去了,哪个又不怕死的又敢嚼舌根子?

    就这样儿。

    楚七便成了大晏晋王府良医所的良医官。

    可说她是良医官,又干着婢女的活儿,说她是个婢女,偏又吃着侍妾的饭,整一个四不像的存在,让她不得不无奈的表示:她夏初七是全天下婢女里头最好的医生,全天下医生里头最会侍候人的婢女。

    ……

    ……

    大晏朝的水路四通八达。

    腊月并非漕运的繁忙季节,一路从长江入秦淮,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除了偶尔在城市埠头时,上去补给采买之外,官船几乎都在行道之中,因此速度很快。当道路两边儿的桉树换成了雪松,当春色换成了白雪,满目再也不见西南的绿意时,行船两边的风景便成了一片银装素裹,路途上有富饶有贫瘠,看过了细致温婉,走过了剽悍匪地,大约十来日后,官船便抵达到了应天府水西门的上新河码头。

    呜……

    号角声里,官船缓缓往岸边靠去。

    而码头上面,在雪花的纷纷飘落之中,早早接报前来迎接的人,已经挤满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排队等候在两边儿。鸿胪寺官员正在进行迎接礼制的安排,在最前面的除了奉旨前来的文武百官,还有晋王府的仪卫舍人。

    官船离岸越来越近。

    夏初七与赵樽同时站在甲船上。

    赵樽一袭大晏亲王燕闲之服,外套一件滚金边儿的黑色大披风。那披风随着河风飘扬起来,如同一片儿黑色的旗幡,带着无以伦比的酷冷与肃杀之气。而他的目光,看着潮水一般往码头拥挤的人群和京师的繁华盛景,一动不动。

    吁!

    夏初七吐出一口长气。

    终于到了!

    今儿的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可外头裹了一件厚厚的淡青色莹大皮袄,小脸儿便显得白了许多,兴许是这些日子得了“爱情”的滋润,那粉白里透着一丝丝娇嫩,而他坚定的双眼和被她刻意“化妆”过的五官,也多出了一种属于少年男儿才有的英姿。

    不算极美,不算勾魂,可任谁也不敢说,再长过几年,这个瘦削得不盈一握的小少年不能出落成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见赵樽好半晌儿都不吭声儿,夏初七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打量他。

    “晋王殿下,回家的感觉如何?”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甚叹。”

    叹个屁!听了他文绉绉的回答,夏初七嗤了一下,又转头重新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码头,用极慢,极轻,极缓,小得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的发笑。

    “为何不做那天下第一的人?”

    赵樽面色一冷,眉头紧了紧,“何意?”

    依旧看着远方,夏初七说得极淡,“你做了天下第一,那处处都是你的家了,不管打战打到哪儿,也不会有思乡的情绪。”

    这话太扯,连她也不相信。

    目光淡淡地盯在她的脸上,赵樽眉目间有了几分凉意。

    “本王若第一,你呢?”

    “我?”她冲他莞尔,回答得利索,“天下第一家的老大。”

    “荒唐!”赵樽咳嗽了一声,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即便本王宠着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可再说。”

    “大逆不道?呵……”夏初七挑开了眉梢,淡淡道,“你以为你不去争抢,别人就能容得下你吗?爷,你才二十四岁,军功赫赫,又是亲王之尊,功高盖主。看看岸上那些人,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你的好下场?古往今来,太多的例子摆在面前,你还看不清楚吗?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利欲熏心。再者说了,好男儿就当志在天下……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有那个意思,我必定会随你左右,一路看着你君临天下,看着天下臣民都仰望你,看着你用你的才能,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然后呢?”他冷冷地问。

    “然后啊?你赏我黄金万两,准我解甲归田。”

    “你钻钱眼了?”

    轻轻笑了一声,夏初七眯起眼儿,突然想到一句特流行的话来,酸不溜啾的叹了一声,说,“那这样好了,待你君临天下,许我四海为家。”

    赵樽浅眯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从她的脸上扫过去,审视了半晌儿,又抬起手来,不轻不重地给了她一个“额崩儿”,这才眺望向码头的方向,淡淡地说。

    “你这憨货!懂不懂仁义道德?”

    憨货这个词儿是他新近从她的嘴里学来的,这两日总喜欢这样子说她,夏初七也不介意,只淡淡翘起唇角来,反问。

    “仁义道德值多少钱一斤?”

    “你要买?爷有的是。”

    “……”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码头上便传来了一声声迎接的号笛声。

    赵樽慢慢眯眼,平视着河浪另一端的码头。

    “楚医官,过来,让爷拎你回家了。”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随即笑说,“好啊,拎呗。”

    她玩笑着,没有告诉他,她看见的不是家。

    而是在惊涛骇浪之外,有一双双鲜血淋漓的眼睛,在等着她去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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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这章是卷一的最后一章,琢磨的时间长了点,让大家等待的时间多了点,但是字数还是不少的哈。所以,有爱有怨的都拒来砸我。

    另:因时间问题,本章错漏之处未校对,二锦会在随后进行校对,望各位美人儿见谅。

    再另:感谢大家陪着二锦,陪着十九和初七,走了这么久,我带着我家姑娘和姑爷,给各位鞠躬了。

    感谢你们风一程,雨一程的相伴……第二卷要开始了,我们再抱成一团,看他们几爷子表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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