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关于契约

辛陨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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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关于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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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好厨房,我朝着卧室走过去,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别磨蹭了,站在门外干什么。”他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我硬着头皮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是那种纯正的黑,没有窗户里透进来的夜色,也不是闭了灯之后的昏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我分辨不出哪里是床,哪里是梳妆台,哪里是衣柜,这个卧室已经被他设置成了一片属于他的纯黑的领域。我甚至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无限巨大的黑色领域,因为黑暗弱化了空间的概念。

    黑暗之中我看到一个光圈,光圈逐渐变大,我看见他笼罩着光圈坐在我的床边。

    “我先给你解释一下鬼傀的概念。”他开了口,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鬼傀,是一种轮回中间的规则,身为鬼的我们,愿意并且仅愿意跟我们认同的人进行一次往生的交换,简言之就是我们愿意替你们死一次。这可以理解成你们人类的另一次生命,也可以理解成我们鬼救了一条人命,这是一件积阴德的事情,对人对鬼都是一件好事,没有哪个鬼会拒绝成为一个鬼傀,你可以理解为互惠互利。成为鬼傀,就必须履行契约,不能擅自决定往生,直到契约“人”完成往生的交换,这些可以听明白么?”

    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现在越来越少的人可以跟我们签订契约,所以鬼也越来越多的变成了魍魉。”

    “签订这个什么契约需要很复杂的过程么?”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可以看见我们。”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签订契约并不难,难的是有阴阳眼的人很难找。

    “你刚才说现在,那么以前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么?”

    “嗯,很多,至少在我那个时候。”

    “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你马上就会知道,如果顺利的话,如果不顺利的话,你也永远没有必要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鬼有几种样子么?”

    “三种,虚相,生相,死相。”

    “还不错,不是一无所知。”

    我心中偷偷笑了笑,这些都是冯妈偷偷告诉我的。虚相就是鬼伪装出来吓唬别人的样子,或者平常的样子。冯妈平时的样子是个高雅的中老年妇女,阿困和欣凉是小孩子的样子,当然他们恐怖的样子也是一种虚相,面前的这个英俊男人应该也是他的虚相。生相比较好理解,就是他们曾经活着的时候的样子,我之前看过冯妈的生相,穿着一身旗袍,很是风姿绰约的样子。死相,就是死的时候的样子,我猜想大多数鬼死的时候都不会太漂亮,因为冯妈始终没有让我看过她的死相。

    他又接着说道:“作为鬼,想要成为一个人的鬼傀,需要满足几点。第一,那个人能看到我们的死相。第二,我们愿意让那个人看到我们的死相。这样就可以签订契约了。契约签订我们便不能决定自己的往生,并且受到契约的约束,不能违背。门口那两个小家伙就不会受到约束,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往生,即便他们随时愿意为你而死。但是一旦我和你能够签订契约,我就无法选择。”

    “你刚才说能够?还有不能签订契约的情况存在么?”

    “当然,我曾经想成为你家老太婆的鬼傀,但是失败了。”

    “那是因为姥姥有了冯妈啊。”

    “谁告诉说一个人只能有一个鬼傀的?!”他厉声问我。我被问住了,的确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人只能有一个鬼傀,从没想过可以有多个,但是如果一个具有阴阳术的人可以有多个鬼傀,那不就意味着…

    2

    “你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有阴阳术的人越来越少了吧?”

    “因为贪欲,因为追求长生?”

    “还算聪明。如果人人都有阴阳术,也就可以拥有长生的可能,试想如果你能够拥有100个鬼傀,那意味着什么?于是捕捉,囚禁,实验,还有杀戮,历朝历代想要弄清楚阴阳术的君王大有人在。”

    “有人成功过么?弄清楚阴阳术的事情?”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我不清楚。”看他的表情,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

    “那么你说你和姥姥签订契约失败了?为什么?”

    “因为她看不见,我。”

    “我不明白,姥姥也能看见…”

    “没错,你姥姥也有阴阳术,也能看到我们,所以小冯成了她的鬼傀,但是你要明白一个有阴阳眼的人,就好像有自己的第三只眼睛,那必然和自己的眼睛一样有自己的视野,也有自己的盲点。能力越强,视野越广,盲点就越小。在我们那个时候,我知道一个人,她没有盲点。很可惜,你姥姥有盲点,她看不到我的死相。”

    “那你觉得我能看到?”我一直觉得我和姥姥的能力天差地别。“况且我也不知道死相是什么样子,也许你们用的只是普通的虚相也说不定啊。”

    “死相和别的不同,你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如果你能看见的话。你姥姥曾经说,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帮到我,那就只有你。”

    我有点震惊,想不到在外人面前姥姥会给予我这么高的评价。

    “你为什么一定要成为鬼傀?选择往生不是更好么?”

    “这就是我要你帮忙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往生,我没有自己生前的东西。”

    我恍然大悟,往生的时候必须有件自己的生前身上的东西,这是冯妈告诉我的,虽然她没有说要怎么使用,不过我知道冯妈贴身不离的荷包里,有她生前的一绺秀发。欣凉也选择了自己的头发,阿困比较变态,它留了自己最锋利的一根爪子。

    “那么你…”

    “我不知道我的尸体在哪,我想一定是我死的时候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让我无法往生的法术,我醒来的时候,游离在我死的地方,但是我的尸身不在那儿。”

    “他们,是谁?”

    “这个以后再和你说,也许你是唯一能帮我找到我的尸身的人。”

    “你看样子死了很久了,为什么不自己找找?鬼可以去很多地方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但是这世界上有些我们去不了,或者找不到的地方,也许我的尸身就在那儿。”

    “你觉得我能帮你找到?”

    “或许吧,那也要看你能不能签订契约。你要是连我都看不到,说什么都是白搭。我们开始吧。”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还有点措手不及,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的虚相你已经见过了,先让你看看我的生相,我需要提醒你,你姥姥连我的生相也没能见到,所以如果我突然消失不见了你也不要惊讶,当然如果我没有消失,你看到了更不要惊讶,也许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我点点头,突然有一点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能看到。围绕着他的光晕消失了,周围又陷入了黑暗,光晕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一个不一样的他。

    他的脸庞没有什么变化,很白皙,英俊消瘦的脸颊,但是头发变得很长,差不多到腰那么长。他上身赤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瘦,很精壮。他赤着脚,下身穿着白色的像是灯笼裤一样的长裤,人鱼线隐约可见,看的我还有一点心跳加速。

    不对,有哪里不对。他的后背,他的后背,乌黑的长发没能遮盖住,那里长了一对翅膀,乌鸦一样的,巨大的,黑色的翅膀?!

    “你是黑暗天使么?”

    “你能看到?!”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喜悦。

    “能啊,你这翅膀好酷啊,你是外国的鬼?还是什么天使?!”

    “不懂别瞎说,我是阴阳家的人,我们阴阳家的人都这样。”

    阴阳家?!我突然想到《秦时明月》里面秦统一天下时的阴阳家族。

    “动画都是骗人的,我们阴阳家的人要是知道现在的人这样编排故事,一定会气的再死一次。”看来他也知道那部动画片,不过故事都是虚构的,他似乎也不是太介意。

    “那你们家族…和我们…”

    “都死绝了,那个时候。和你们的阴阳术也没有关系,你们家族那个时候不叫阴阳,有别的称呼。”他似乎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将头扭向一边。

    “哇塞,你这翅膀帅呆了。”我伸手去摸了摸,翅膀和鸟类的一样,全是黑色的羽毛,很柔软,但是冰凉。

    “你能碰到我?!”他突然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闪到一旁。

    “有什么问题么?我有阴阳术啊?!”

    “不一样,你们应该只能看到才对,到了你们这一代,看到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说是碰到。”

    顿时我脑子里充满了问号,我想到冯妈抱着我躲过车祸,想到我和欣凉、阿困一起吃糖果。又想到姥姥每次递给冯妈的咖啡都只是放在盘子上,想到她们走路时奇怪的距离。忽然明白了,那是姥姥害怕自己的身体穿过冯妈产生尴尬,我一直都忽视了这件事,我和姥姥似乎确实存在很多的不一样。

    他显得很兴奋,虽然他没说话,但是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充满惊讶。

    “也许,真的你就是我要寻找的人,也不一定。准备好了么?看看我的死相,可能不那么好看。”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根针,纯金的那种,很细,但是拿在手里却能感觉到有点分量。“拿着这个,等会用得到。准备好了么?”

    我点点头,脑海里已经开始摩画各种恐怖的场景了。可是当光晕再次出现的时候,我还是被吓到了。场景并不血腥,也不恶心,但是恐怖,那种让人后背生风的恐怖。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我其实看不清他的具体样子,因为他的身上插满了——针。那种很长很长的针。这针很细但是似乎很坚硬,很长,有多长呢,我观察到一根针,它贯穿了他的右脚脚踝,穿过右边的肋下从左肩上穿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样的穿法,那些长长的针使他的双腿向后蜷缩着身体呈球状。有多少这样的针呢?数不清!我真的数不清,长短一样的针,从他的身体各处穿过。他说的不错,这种相真的很特别,和我之前看过的所有的鬼的虚相都不一样,他的死相被一层赤红色的血光笼罩着。用一句话形容,我面前的是一个泛着红色血光的刺猬一样的插满钢针的针球。我注意到那些针上面有繁复的文字,那是秦国的文字。

    “就是现在,用那个金针刺破手指,把你的血滴在我的眉间,虽然这可能有点难。”

    他开口说话,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用哪里发出的声音,我甚至找不到他的脸。我几乎是迷迷糊糊的把血滴在了他所谓的脸上,如果那还能够算是脸的话。

    他的声音又想起,“我,蓟子洋,承认契约。”

    蓟子洋,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后来我没太注意发生了什么,卧室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穿上了他的休闲卫衣,我却一直呆在原地。我甚至没注意到,我坐在地上。他过来扶起我。

    “抱歉,吓到你了吧。”

    我一直愣神,终于说出一句话。“疼吗?当时?”

    他看了看我,笑了,那笑容比之前还要温暖。

    “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