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沙城

意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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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凉州外有很多空荡荡的城池。

    原因就是因为那些马匪,丈借人多势众,连一些地方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官府无能受苦的是百姓,能走的就都走了。

    但这些马匪能有如今这般嚣张,也多是因为这打了十年的仗就要结束,他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趁着这点间隙好好地赚上几票找个没有是非的地方养老才是正经事。

    此时正值正午,在漫天黄沙中有一个较为清瘦的身影若隐若现,他身着简陋的灰白麻衣并用面巾遮头遮耳,在漫天黄沙中向这名叫流沙城的地方缓缓走来。

    城外风沙颇大,就连守城的将士都全躲在城墙后面,对这迈着艰难步子进城的清瘦男子他们也不管不问。

    这种地方,已经完全可以说是介于江湖与朝廷之间的尴尬之地。因离朝廷太远,来这当官的基本都是些被贬下来的京官,个个都恨不得捞点油水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哪还有心思来谈治理不治理。而来这的江湖人士,又多是躲避朝廷通缉的要犯,劫寇马匪。

    就这般,没有有名的宗门坐镇,又没有朝廷管束的流沙城,成了一个官匪勾结的是非之地。

    而那刚刚进城的年轻人,就是那在二十里外的一座小客栈里一人杀了五个马匪的荣铁衣。

    他来这里是为了送一只剑匣。

    剑匣重一百八十七斤,荣铁衣带着它走了一百多里路。

    有城墙的遮挡,这流沙城比外面要舒适了不少,但在这荒凉的北平凉州最边界,你就是有再高的城墙,这里也不会有多少安心生活的老百姓,多是一些佩刀佩剑的江湖人士,但更多的是专门对这些江湖人士下手的黑店和马匪。

    而那本来就稀少难见的女人自然就成了这里最抢手的货物。

    那被这荣铁衣所杀掉的五人,就是这流沙城里一个马匪窝子里的其中一队人马,因为本来就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所以这几个人的死,城里那一批人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关系好的叹息一声,关系不好的还得拍手叫好。

    流沙城的夜晚比之荣铁衣以往走过的所有城池都显得冷清许多,也许是少了那些华丽的烛火,又或是少了那些涂满胭脂的女人,但在昏暗的夜色中,这里更多了一份透彻骨髓的杀机。

    其实不仅仅是流沙城如此,而是在北平凉州以北的黄沙地带皆是如此。穷文富武,在这里的一切都由拳头大小说了算。

    荣铁衣独自一人坐在客栈的屋顶,神情悠闲,手里拿着一壶酒独自饮下,继而有些笑意地看着那在一个角落里刚刚被人打个半死,现在却如同没事一样爬起来拍拍衣服走人的胖子。

    那胖子他先偷偷张望一阵,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银子,笑笑呵呵地小跑着离开,目睹先前一切的荣铁衣此时哑然失笑,也不得不佩服这些能够在流沙城这种地方待得下去的人。

    而在同时呢,荣铁衣所坐的屋檐下,一直有个店小二在下面等着,还不时地偷偷往上瞅上一眼,当然不是怕这位客官喝多了从上面摔下来伤着了,而是他们这本就是家黑店,荣铁衣的那壶酒里早就下了蒙汗药,就等着这荣铁衣的药劲上来,再上去给他扒光干净。

    起先是有三个人在这等着,就怕这药效不够,倒时候能多个帮手把他摁住,但没想到这家伙酒快喝光了都还跟没事人一样,这让等了快一个时辰的三个人直打瞌睡,索性其他两个就先回去睡会儿,让这一个留在这里看着。

    这店小二也不是傻子,自己这店开了这么久,有本事的人见得多了,还不一样栽在自己的手里,既然这软的他不吃,那咱就来硬的。能在这流沙城做这种买卖的人,那没点本钱可真的混不下去。

    立即店小二就一路小跑着下楼,将那喝得伶仃大醉趴在桌上直打呼噜的大汉一巴掌打醒。这大汉足足比那店小二高出一个脑袋,身板更是抵他两个还多,这大汉一下惊醒,仅是轻轻抬了下胳膊就差点把那店小二打得一口鲜血给喷出来。

    店小二大口喘着粗气,那一下也真差点没把他自己给憋死,看着此时站起身来的大汉他顿时就没刚才那般一巴掌打他脸上的勇气,怯怯地说了一句,“上边,有,有活干了。”

    那大汉揉了揉自己满是肥肉的脸颊,用一副没睡醒的表情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在哪啊。”

    那店小二好不容易舒坦了一些,领着他就往上走,边走边说到,“那家伙儿坐屋顶上呢,你待会儿在下边先等着,我去把他骗下来。”

    那大汉嗯了一声,在踏上楼梯的同时,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在客栈里喝了整整两个时辰闷酒却都还没醉的女人。轻咦一声之后,他也没再多想,跟着小二上楼而去。

    荣铁衣依旧坐于屋顶之上,酒里有蒙汗药他早已知道,用内力将药效逼出后倒也丝毫不影响他喝酒,那店小二一直在下面守着他也早就知道,只是不想理会。而此时他听着那几乎能让整个客栈都为之颤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却笑了。

    他背起剑匣,提着那柄用黑布包裹的长刀一跃而出,一连跨过数家客栈竟是就这样走了。

    荣铁衣不是怕了那脚步声,他只是不想惹得一身麻烦,这些人穷凶极恶确实该杀,但在这种地方,你身后没有一大帮子人是绝对混不下去的,他可不想整整一个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

    而且荣铁衣仅从那上来的脚步声就已经能够听出,那来人的架骨之境绝不会低于五重。

    武道一途共分三境,练气,架骨,驱物。

    练气一共五重,无非就是丹田的内力从无到充盈的一个过程,待第一次丹田内力充盈之时,便是练气五重已满,其后便会随着功力的增加,丹田的容量也会增加。

    而架骨,则是以强横自身体魄为根基,掌握超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据说现今的天下武评前十人,最高的也就修炼到第九重,至于到底有没有那第十重,或是更高,那就没人知道了。

    驱物,顾名思义就是以强横的内力操控一切能动的东西,但其实并不仅仅如此,修炼驱物之境的人,更讲究一个天人合一,与天地万物相呼应,以致感应到那神乎其神的天地灵气,从而去触摸那一般人一辈子也爬不上去的修道一途。

    而在武道之上,便是那所谓的修道,也就是道教所说的天道,天地皆有轮回,但若掌握了天道,那便能够逃离轮回,以至长生,这也是无数习武练道之人的毕生追求,但这天道又怎么会有这么简单,过去了几千年又到底有几个人真正的得到了长生呢?

    荣铁衣忽然间便想到了这天道,那天道之上又是什么呢?是否跨过了天道便能成仙,便能长生不死,便能俯视人间?荣铁衣笑了,笑的是自己的无知,同时也是笑自己的不成气候。

    如今自己习武已有十年之久,却依然是停留在武道三境之中,拼命也无法去感悟到那所谓的天地灵气。

    就在荣铁衣嗤笑的时候,他已一脚踏上了流沙城的城墙,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城墙的边缘之上,顺便托了托有些下滑的紫檀剑匣。

    而在他的眼前十丈外,赫然有着一个白色的靓丽身影持剑背对着他,荣铁衣有些错愕,只因为这道背影实在太过美丽,一头乌黑轻盈的长发搭至她纤细的腰间,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男子心跳加快,陷入遐想。

    不说比之天下第一,但他绝对敢说,这是他见过最美的背影,但仔细看过之后他惊讶地感觉有到些熟悉。似在那万剑门上见过。

    就在那身影转过来后,荣铁衣看到那一双明艳如月的眸子,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果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且他们还真的见过。

    若是荣铁衣从客栈出来时看见那里边儿还有个坐着喝酒的白衣女子,他一定会感叹这人的速度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快。

    当今天下有几位江湖新秀横空出世,道行之高,年纪之轻当真让所有江湖人都自惭形秽。而其中名气最盛的,便是那万剑门的司徒兄妹,两人是双胞胎,不仅妹妹长得倾国倾城,当哥哥的也同样是祸害一方的美男子。

    荣铁衣面前的这个女人便是那兄妹中的司徒嫣。荣铁衣曾在万剑门里与她见过一面,但也就一面荣铁衣便就永远记住了这个人。

    荣铁衣开始有些惊讶,但随后便又释然。

    “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你。”荣铁衣渡步走至了她的身边,手扶冰凉的城墙,俯瞰城外已经漆黑的黄沙。

    “东西交给我就行。”司徒嫣的性情冰冷,对荣铁衣丝毫没有多一句说话的念头。

    荣铁衣倒也不恼,在这北平凉州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当年万剑门翠云峰的宗师徐长娇带荣铁衣上山之后,曾问过荣铁衣一个问题,“你师父亏欠万剑门太多,你这做徒弟的,可愿替他还了这份亏欠?”

    荣铁衣回答,“愿意。”

    徐长娇还说,“我也不为难你,你天资聪颖,是个习武修道的人才,若是你想留在万剑门,也可以留下,若是不愿留下,那你便替我去做三件事。”

    荣铁衣选择了后者。

    要说这世间哪个少年会放弃进入万剑门的机会还要答应帮人做三件事,恐怕就只有荣铁衣了。

    当年的他十六岁,三年之后便是十九岁。

    从琉璃州到北平凉州他走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完完全全走过来的。

    而剩下的一年半,便是他在这等一般人都无法生存下来的地方活了下来。到了现在他总算是完成了一件事。

    剑匣,从土匪窝里偷来的剑匣。

    荣铁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将那只他从来都没有打开看过的剑匣取下放在了城墙之上,淡淡问了一句,“她可有告诉你下一件事是什么?”

    司徒嫣转过身来,脸上依然冰冷,仿若世间能到她这样程度的美人都该如此。

    她直接拿起了剑匣,感受到这剑匣的重量之后她眉头微微一皱。

    这剑匣重一百八十七斤,而荣铁衣背着它逃了一百多里路,却是面不改色。甚至都不曾提起这路途中的艰辛。

    她能看出荣铁衣的境界高低,也自然知道他是在强撑,但此时也算了有了一番另眼看待。

    “师尊让我告诉你,你要先去乌啼城。”

    荣铁衣闻言之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压抑。

    “如今的乌啼城已是边关重地,城里全是朝廷的人,要我去干什么?”

    “你去了自然会有人找你,并告诉你要做的事,不过,进城之前你最好自己先小心一些,清风寨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会传过来。”司徒嫣话刚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荣铁衣忽然伸手急忙拦住,露出一脸的痞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支支吾吾半响才道,“你说我提这么重的东西跑这么远,而且这身上的银子早就用光了,你看这,身上有带着点,请我喝壶酒呗。”

    司徒嫣冷哼一声,先前对荣铁衣的另眼相待此刻已经是荡然无存。她伸手从腰间抽出一物丢向荣铁衣,之后手提剑匣如无物一般腾空跃起,快速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荣铁衣小心地接住那抛来的钱袋,望着司徒嫣离去的方向啧啧两声,道,“长得可真好看。”